腾格尔或许是我最欣赏的歌者。他的音乐,《苍狼 大地》、《嘎达梅林》、《梦》、《天堂》……还有用蒙语演绎的《蒙古人》,无不浸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苍茫意绪,辽阔而旷远,每每让我难以释怀。
然而,腾格尔给我最经典的感受,不是在电视荧屏前,而是源于今年春季一次电台的收听。那是一档午夜的专题,好像是境外一家电台的广播。在那个寂静的黑夜里,腾格尔充满磁性的歌声一次又一次穿越时空迤逦而来,仿佛来自遥远天堂的回响,我的思绪也飘浮到了一望无边的内蒙草原。
认真想来,这种天人合一般的美妙感觉,除了因为腾格尔作品独特的音乐无素,还应归功于电台本身的 魅力……四周静谧无声,没有任何干扰,人与音乐进行的是一对一式的纯粹的交流;躺下来,闭上双眼,全身松驰,倾听的本身具备了最好的物理基础;将收音机贴近耳边,倾听的形式也有着一种人性的温暖;午夜,半梦半醒之间,心游万仞之时,无疑是音乐淘洗心灵的最佳时分--这四者的有机融合,是电视或者现场所无法比拟的。
实际上,收听电台更大的妙处还在于它的偶然与随意,在于收听者有着更多的自由的选择。短波、中波、调频,从国内的地方台到澳州的华语广播,无比广阔的空间足可任意驰骋;搜索一个又一个波段,美妙的节目往往不期而至,那一瞬间的惊喜宛如相逢故人。
这使我想起早年对于电台更深的迷恋,那当然是的逝去的学生年代。那个时候,资讯、娱乐工具极其匮乏,电台节目几乎是唯一的选择,它填满了整个的心灵空间。我在《夜幕下的哈尔滨》中感受十十世纪四十年代的东北,在刘兰芳的评书中进入摇摇欲坠的大宋王朝,又在《鸽子》悠扬的旋律中想象着加勒比海风情。就在那段日子里,我曾有缘来到了北京,当我经过复兴门外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那气势恢宏的苏式建筑时,我突然涌起了进去瞧一瞧的冲动……枕头边小小的收音机,就这样在我少年的脑海中沟通着故乡与异乡,远古与现代,过去与未来,帮助我逐步完成了音乐与文化的启蒙。深夜的倾听,是我当时生存状态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。难以想象,如果没有电台的广播,我少年时代那些寂寥的日子该是多么的黯淡无光。
因此,当如今我已年过三十,生活的内容变得现实而丰富时,收听电台便多少有了些怀旧的意味。我常会去追寻那些早年听过的节目,从中找回了许多热血少年的感觉,虽然逝者如斯,但听着那些曾经熟悉的声音,心却变得年轻起来。
遗憾的是,越来越多的人并未认识到电台的优势,他们舍弃了广播的诸多便利和无限的想象空间,整天沉湎在电视浅薄的声画合一和互联网泛滥的资讯中。电台的黄金时代似乎一去不复返了。但是,谁能忘记二战时响彻于伦敦上空的丘吉尔的广播演说?谁又能忘记罗斯福著名的炉边谈话?甲壳虫乐队不正是借助广播而风靡全球的吗?或许有人说这只是逝去年代的遗迹,但事实上,即便从传播资讯而言,广播新闻的快捷也还在电视与互联网之上。
所以,我一直对电台怀着深深的敬意。"午夜的收音机,轻轻传来……",那一刻,世界就在耳边。这是多么难得的幸福啊!